車子四平八穩的前進……

CD裡轉著紅色氣球,這首歌已經聽了好多年。

「你都沒回台灣看過他的演唱會。」

「可是我有看過妳的網頁啊!」也是……我寫得多麼詳細。

「其實第三年跨年那場『天使會來嗎』,是我有記憶以來最棒的一場。我跟我妹一塊去的,因為前總統在會場開會,所以延後入場,下著雨……」

「妳對下著雨的記憶都會特別深刻。」

「是啊!我一點也不喜歡下雨,尤其是那種毛毛細雨,讓人不知道要不要開傘的那種雨最討厭,偏偏那晚下了雨,會場外繞了一條長龍,所有人都等著要入場,進了場子陳昇的臉色也不好看,可能是延遲了些,所以那場演唱會他說的話並不多,但是卻唱得很賣力。」

「就是有小喇叭手的那場?」

「對,那場演唱會讓我印象好深刻,沒有什麼多餘的花招,現在的演唱會都在比噱頭,97年的那場演唱會,卻只有音樂,真正的演唱會應該是那樣子吧……我想。」打開窗子,下山的路上車子駛進一陣陣的霧裡,又跟著衝出霧裡。「有時候我想起那場演唱會,耳邊彷彿就可以聽見阿von在唱歌的聲音,他的聲音有迴音。」

「就像在山裡唱歌。」

「很遼闊,很開……他的聲音可以從最前端射到坐在最遠的那個人的耳朵裡。那場演唱會所有的編曲都很棒,他們重新加入了小喇叭在編曲裡面,每一首歌都和原來的風貌不太相同,讓我覺得那是場很用心的演唱會。」

「後來的妳不覺得有什麼好?」

「是啊……好像沒有那種專程去聽歌的心情。」

「今年還是不會去?」

「不會去。」

「可惜,今年我在台灣。」

「你算了吧!你的行程根本是無法預測的。」關上窗子,看著眼前的路面。「有一年和朋友常在pub裡耗,我們幾個人都聽陳昇的歌,那時候分不清楚我們是喜歡他的歌,還是因為他的歌和我們常去的環境有雷同,那時候還不是那麼的諳世事,有種會把喜歡他的歌的人種歸類,希望自己也能是那種樣子的……」

「比如不羈、自由?」

「說難聽點,只是一個沒經過什麼大風大浪的人,藉由聽這種歌假裝自己也很有憂鬱情懷,事實上煽情太過,也許根本沒什麼是那樣的愛的死去活來。」

「現在哪首歌不煽情?」

「我也被煽情騙過……」

「所以妳喜歡的都不是那種吼叫型的歌曲。」

「我喜歡『最後一盞燈』超煽情,也吼叫……我是不是沒希望了?」

「是啊……有點……」

「其實這些都只是一種過程,我看了一些書最近。」

「別再來那種倒裝句,妳這習慣怎麼改不過來?」

「那就是種文法習慣。」

「好,妳最近看了一些書,然後……」

「結果我發現我最愛看的還是灌籃高手跟衛斯理,尤其在六月時的季後賽,我每天都要看灌籃高手才睡得著,即使看了幾百遍,還是會邊看邊笑。我妹當初買了一系列的衛斯理,最後所有的書都在我房裡,那書是便宜貨,字印得跟螞蟻一般小……」

「下次我送妳字大一點的版本。」

「不用了……好玩的是有年我一個人出國玩,上機前在機場的書店裡隨便挑了本書看,買了一本真菌之毀滅,字是比較大,卻是空行多於一切,而我發現那竟然只是我的小衛裡其中一本的一半內容而已。」

「字變大了反而不習慣。」

「是啊……第一次的經驗最讓人印象深刻,我以為我應該可以走出那種『初體驗』的迷思裡,可是事實上我沒有,我竟然喜歡那又小又差的印刷,勝過精裝版。」

「呵……」

「多說點話吧!」

「嗯……有一年,那時候我不到十歲。」

「那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吧?直接說二十幾年前就好。」

「二十幾年前,我母親那時開了家小店,有次心血來潮只是想逗母親笑,我記得那時候店才開沒多久,一有客人來她總是戰戰競競,所以我從放錢的碗裡拿了五十塊,只是想站在她面前假裝要跟她買東西,看她那緊張的模樣。」

「然後?」

「她總是會緊張的站起來,我那時想跟她玩,雖然那是個很無聊的遊戲,可是兒童的心裡總是覺得什麼都很好玩,一件小事也可以呵呵大笑,但是我在拿錢的時候就被發現了……」

「她以為你要偷錢?」

「是另一個阿姨,二十幾年前的未婚女性,而且超過三十歲。」

「喔……很棒的解釋,她心理變態,然後……」

「妳不怕妳三十歲以後不結婚也會有人這麼說?」

「二十幾年前跟現在是截然不同的社會價值觀,在挪威小孩有一半都是非婚生子,我們這兒一年有一萬多的嬰兒是非婚生子,我相信等我三十歲時,我們應該會有四分之一的小孩是屬於非婚生子或是單親家庭。」

「非常有根據,不過妳的言下之意是……」

「不婚不代表不生小孩的意思。」

「瞭。」

「那位老處女把你吊起來打嗎?」

「她尖著嗓子喊了一堆話,我母親面色鐵青,她還在旁邊說了一句讓我苦思許久的台語……」

「什麼?」

「她說這小孩一定是要偷錢去買『鹹酸甜』。」

「蜜餞之類的東西是吧?」

「是。」

「所以呢?你沒有解釋?」

「和妳沒跟美術老師解釋操場是泥土地一樣,我無法解釋自己。」

「照理說,你的十歲應該和一般小孩不同,你也無法解釋自己?」

「是的,我那時只想著『為什麼她不說蜜餞或李鹹要說鹹酸甜?』」

「真是與眾不同。」

「我每次想到鹹酸甜,都覺得這三個字很有趣。」

「有趣?所以這對你來說不算傷心的回憶。」

「算是被自己不熟的語言暗算吧?從此以後我每當聽見我媽提到鹹酸甜三個字,我的心裡都想著要不要解釋當年的五十塊……但是我從來沒解釋。」

「超慘的……」投以同情的目光。

「妳不覺得人都有類似的無法開口解釋的時候嗎?即使明明沒錯。」

「慢慢的知道……有天Jerry跑來我房裡,其實他是奉了我老爸的命要來跟我要手機套子,可是他到了我房門,一看到我就開始結結巴巴……我一看他要講不講的,我的濫脾氣又發作,兇巴巴的大叫『有什麼事用講的,你敢哭我就揍你』,結果他開始哭……然後跑去迴廊那往下對著我爸說著『阿公,我不會說那個……』,結果是他不知道手機套要怎麼說,他只會說電話外面…裝電話…一個……然後他還沒講又看到我不耐煩的臉就哭了。」

「太兇……」

「我對小孩沒耐心,所以基本上我是不太可能去嘗試生小孩的事情。」

「那三十歲以後會被笑。」

「是嗎?我有時候想……要嘲笑他人有什麼理由找不著?三十歲有家庭一樣叫黃臉婆,三十歲沒成家一樣叫老姑婆……王老五,你說這有什麼差別?」

「我是黃金單身漢。」

「全身塗滿大便嗎?」

「鑽石級不為過吧?」拿三個學位屌的咧!

「鑽石跟石頭有什麼兩樣?」

「至少是會發光的石頭。」

「好……山腳下有小書店,等會兒在那兒停車,我買螢光筆送你。」(2001/0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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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那年和朋友到山上玩的時候的對話紀錄。(2003/0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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