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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有沒有聽過翠峰湖,那是個很美很美的湖。

那一次開車上山,往湖方向的路是顛簸的,一路顛得讓人叫苦連天。

可是抵達了以後,所有的奔波就都有了代價。

那天空是一片很美很美的藍,清清楚楚的一面澄空,足以讓你徹底了解「蔚藍」這兩個字的意義。

偶爾飄來輕霧在你身邊和你跳舞,雲就在你伸手可及的地方,彷彿你一跳都碰得著它。

一朵朵的雲是那樣的白淨,它們成群的移動著,就在你的身邊。

湖底清澈,你甚至可以清清楚楚的望著水底下的石頭,還有幾隻迷了路的蝌蚪在游動著。

氣溫不像山下那般炎熱,有些涼,聽見那些蟲鳴鳥叫,連心都平靜了許多。

揀了塊大石頭當椅子,坐著聊天。

「頭一次看到這麼藍的天空?」

「是啊……」

「我一直記得小時候有一年冬天很冷很冷,我們在升旗校長要我們大家抬頭看,然後說山頭都白了!」

「下雪?」

「嗯,然後我就一直想著要上來,每年寒暑假我都在這裡過,冬天洗木桶澡,夏天作森林浴。」

「聽起來很不錯。」

「是啊!我跟餐廳的阿姨要了很多個小蕃薯,然後吆喝小朋友們一起來烤蕃薯,,不知道怎麼生火,就用厚紙板破報紙堆在一塊放火燒,每隔幾分鐘就會有一個大人來跟我們說要小心。」

「怕火燒山?後來呢……能吃嗎?」

「當然不能吃,常常烤了一下午,皮都焦了裡頭還是生的。」

湖面有水聲,我們同時轉過頭去,只看到幾滴水花濺起……

「國一的寒假我還是有到這兒來,我跟一個同年齡的鄰居女孩,她眼睛很大,很乖巧,我那時患了感冒,不過我是這裡的識途老馬,早說好了要帶她去逛逛,我還記得我用一個紅色的塑膠袋裝了一整捲滾筒衛生紙,走三步就擤一次鼻涕,帶著她在大霧裡走鐵軌。」

「一格一格的跳……」

「哪是那麼城市鄉巴佬……那鐵軌都很舊很舊了,一根根木樁中間還會鋪著直向的木條,遇上朽掉的木條,才會踩木樁……我們沿著鐵道走,霧越來越大……我穿著紅色的外套,很顯眼……她緊緊的跟著我,我早已經習慣在霧裡的感覺,她跟我說妳為什麼不怕?我說我唱歌的時候就有人聽見我了……」

「霧裡的笛聲?」

「嘿……你知道那電影?」

「知道。」

「嗯……可是我患了很嚴重的感冒,我的嗓子有些啞了,鼻子擤得通紅,每一次呼吸都會有刺刺的痛,空氣像冰一樣,我記得我們兩個走了一個多小時,彎過山的這面又來到山的那面,那是一面山谷,可是你往下看去只有一面滿滿、滿滿的雲海……一切都是灰濛濛的。」

「嗯。」

「然後我放下我的塑膠袋,我不相信我的感冒可以讓我失去水準,我就站在那裡……隱約只看得到山的輪廓,中間那一面大湖是雲,靠近我和她的四周全是霧,然後我開始認真認真的唱……用手圈著臉頰,大聲大聲的……」

「妳鄰居呢?」

「她跟我說她永遠記得我穿著紅色外套,很認真的對著一片輪廓不清的山林大吼大叫。」

「她現在人呢?」

「……高一的時候課業壓力過大,她發了瘋,現在住在療養院裡……」

「噢……」

「最後一次看到她,那時候我已經知道她被送進療養院了,可是她好像恢復了又送回來,高一下學期我沒在學校裡看過她,她出現在我家門口,眼睛還是那麼大,她一直都是個很乖的女孩子,可是我知道她被送進療養院了,我沒有把門全部打開,就那麼半掩著……我只是躲在門後露出我的臉看著她……我不太記得她最後一次跟我說了什麼,因為她有些語無倫次……」

「妳覺得很難過……」

「有時候會,我第一次搭公車是她陪我去看郵票展,她知道我那時候有集郵的習慣,上國中以後我還去她家念過一次書。我從小跟她一塊長大,一塊被比較,她其實很優秀……她一點也不差……有次在火車上我遇見高中同學跟她同班的,跟我說他在大學的社團裡去療養院看護病人,發現她在裡頭,完全不認得他……其實我不太清楚她為什麼會變成那樣?」

「妳們同校?」

「嗯。」

「壓力很大?」

「我不知道……有時候吧?那只是當時的感覺,現在我不認為那算壓力……」

「嗯。」

「……我只是有時候很難過那天我帶她去走鐵軌的時候,那天山裡全是霧,而且冷颼颼的……如果她也看得到這一片天的話,她腦子裡應該會除了那件紅外套以外,多記得一點其他的東西……」

一陣霧輕輕的朝我撲來,濕濕冷冷的空氣罩著我,陽光灑滿了整片湖面,唯有坐在湖邊的我,以我為圓心,兩公尺半徑內被霧包圍了……五分鐘。(2001/0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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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那年和朋友到山上玩的時候的對話紀錄。(2003/0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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