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學二年級時,老師不知道為什麼派我去參加畫圖比賽,賽後學校的美術老師打電話請我媽讓我去上課,因為他覺得我很有天份,事實上現在回想起來根本就是在虎爛,但對當父母的人來說,只要告訴家長你的小孩有天份,通常這句都很能打動人!很容易就會你招到學生!

 

就這樣,我就開始去補習美術了!

 

某一個星期日下午老媽就送我去上課了,地點是在學校那很少人可以進去的美術教室,不再是在平面的桌子上畫圖,教室裡滿是斜立的畫板,當時學校裡的風雲人物,比如說唱國歌指揮的那個大姐姐,還有拉國旗的大哥哥,幾個常上台領獎的熟面孔,星期天下午一點他們都在這間教室集合。美術教室位居導師室的樓上在三樓,國小二年級小學生心裡總覺得那兒很遙不可及,我們小二以下的學生都是在一樓教室上課,能登上三樓彷彿代表著另一層的涵意。

 

教室裡光是空間就是普通教室的兩倍大,再加上挑高(有嗎?大概是我那時候還沒長高),第一次進那教室時那種戰戰競競的感覺,到現在還是一直忘不了。學畫的大哥哥大姐姐們人很不錯,我是裡頭年紀最小的一個,那位老師還交代大家要照顧我。第一次去上課我只帶了一盒彩色鉛筆,還不是彩色筆,更別提水彩了,我根本沒那玩意!他們常圍到我身邊跟我說話,喊我小妹妹。然後跟我說這裡應該要畫什麼顏色,或是問我要不要用他們的水彩。第一次拿水彩筆還真有些擔心,使用完以後那個大姐姐牽著我的手,一起去教室內的附設洗手台洗工具,我記得洗手台很高,還噴了我滿臉的水。

 

我畫過很多次的舞龍舞獅,其中有一個大哥拿了一個很大的大獎,反正我只記得那個獎牌是純金的,校長在頒獎時特別講了很多次,還拿起來獎牌咬給我們看,一付很得意的樣子,無怪美術教室能夠被高高在上的捧著。

 

每個星期日的下午一點,我就會背著我的紅色背包,一步步的走到學校去。到了六年級時,可以進那教室上美術課,全班同學在畫老師指定的功課,只有我一個人坐在角落那排畫我要參賽的作品。

 

但我一直記得一件事,長大後這事總常在我夢中出現。

 

我們的畫都是由自己決定要畫些什麼,有一次我想畫的題目是「下課時間」,我記得我的畫的場景是在音樂館後方的遊戲區,音樂館周圍的花圃,還有花圃旁用石塊堆砌起來的小方塊,我一直覺得那是我畫得最好的一次,尤其是我那時候研究出怎麼畫石頭,每回上課時其他學美術的同學就會圍到我的畫旁,跟我說我畫得很像。

 

我有時候不明白繪畫到底是激發想像力,還是純粹模仿實體?也許是兩者都有。但是他們跟我說我畫得很像的時候我總是一下高興一下又不太高興。

 

老師通常都會出來晃一圈,看看所有人的畫進度如何,然後再個別指導教你今天要畫到哪裡,如果你覺得今天畫得可以了已經達到老師的要求了,就帶著圖去休息室給老師看看,如果不行就留下來繼續畫,過關了老師就會收起來,讓你回家。我帶著我的畫進休息室,結果老師看了一看,竟然拿起那種油性簽字筆,在我畫得最滿意的石頭上給我加框!我整個人都楞在那裡……

 

你看過哪顆石頭是有框框在旁邊的?石頭不多半是灰白色的嗎?加上顏色深淺變化,結果他竟然把我加了黑色的框,而且每一顆都加。

我當時真想把那張畫撕了!我覺得他根本就毀了我的畫。可是我年紀尚小,膽子也還沒長大,只能含著淚水,滿懷委屈的在老師說妳可以回家了,默默離去。

 

後來再畫那張圖時我都非常痛苦,我試著把石頭重畫一次,用水彩蓋去那油性簽字筆的痕跡,但每次把畫交回去,下次拿到時老師又會把我加上新的黑框,我後來就放棄那些石頭了。

 

最嚴重的是,我畫那個小朋友們在跳格子的地方,那個豬頭老師又把我出新花招,以前的學校操場是泥土地,我們都是拿石頭在地上畫出線條然後跳格子的,所以跳格子的線條是深咖啡色的小紋路,結果那個老師竟然拿白色顏料給我把線條全改成白的!他說:「妳怎麼沒有畫粉筆線?」

 

誰會拿粉筆在泥土上畫線啊!可是我那時候年紀小,不知道怎麼解釋我自己,老師又很老,一付德高望重的模樣,我喃喃的說了什麼我現在也忘了,只記得老師根本聽不懂我講的話,我看著他拿圓頭最粗的size水彩筆沾上白色顏料,自動幫我加上那格子,眼淚都快掉出來了……心裡吶喊著:小朋友不會拿粉筆畫在泥土上啦!
而且你畫的線跟小朋友的手臂一樣粗,哪有那麼粗的格子線!

 

問題是當時我心裡所有的吶喊都沒有化為實際的聲音……長大後就不停的夢見同樣的場景,這對我來說完全就是惡夢一場。

 

還有另一件跟畫圖有關的事也讓我在長大後一直念念不忘!

 

幼稚園的時候還沒去學畫,有一回我到宜靜家玩,她媽媽很兇,總是要我們不能大聲喧嘩,宜靜一天要寫一百張毛筆字,所以我也跟著寫,宜靜要學會寫阿拉伯數字,我也跟著學,宜靜畫圖我也只能跟著在月曆背後畫。

 

有一回我畫了很多隻企鵝,她媽媽忙完走過來一看,竟然糾正我。
「企鵝的肚子怎麼會是那種顏色!」還大聲嘲笑。

我很生氣又難堪的捲了畫紙就跑回家了!

 

月曆背面是白的,企鵝的肚子不都是白色的嗎?
而且我畫的企鵝都很胖,牠不可以有小腹嗎!
所以我加黃黃的陰影在牠肚子下面,這有什麼不對?
再說小孩子怎麼會放棄其他色彩只就黑白兩色?她根本不懂小孩想填滿畫紙的熱情……

 

當了大人以後,就忘了小孩子眼裡的世界了。(2001/11)

 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 

大人都很沒有創意。(2002/11)

 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 

前陣子又開始畫畫,從日本買回來很多畫具,但是一直沒用,可是畫了一陣子後就又好一陣子不碰它,畫畫的人真的要心無旁鶩才行。(2003/08)

 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 

十多年後的現在,我有女兒了,雖然她還沒滿四歲,但每天回家就已經有作業要寫,通常都是畫畫圖之類的小小作業,不是太麻煩的那種,她常都會在畫圖時問我要畫什麼顏色,我的答案永遠都是:妳想畫什麼顏色就畫什麼顏色!

 

前幾天她用深藍色畫了一個人型臉,然後畫了黃色的頭髮,我就問她:為什麼小朋友的臉臉是藍色的呢?
她的回答也很簡單:我覺得這樣很漂亮!
我點點頭跟她說:妳覺得漂亮就好!

 

我告訴自己以後不管她有什麼畫圖的想法,我都要先去問她為什麼,而不是指責她畫錯,因為孩子的想像是無限的,有時候她畫那個顏色只是因為她想把那隻快用玩的蠟筆給用完,或是她有限的蠟筆盒裡沒有她要的顏色而已,小孩的答案都是很有趣的!(2013/03)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icealle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